肖爸爸给肖吟吟讲了一个很短的故事,一个关于沈阿姨的故事。

    沈阿姨早已结婚,只是去年上半年,她的丈夫在广西出差时遭遇了意外。当时,沈阿姨的丈夫为尽快赶到工地选择游泳渡河。谁知游到河中心时水流突然变得湍急,水位也暴涨,一个浪头打过来,人就没了。肖爸爸也在现场,只是由于他坚持在河边等渡船,躲过一劫。不想亲眼目睹了沈阿姨的丈夫被水冲走的那一幕……

    后来肖爸爸联系当地村民在河上找了两天,才找到那个人的遗体。

    “沈阿姨的丈夫,也是我的大学同学,如果我当时劝说他等渡船,而不是随他去,这一切都不会发生,”肖爸爸眼眶湿润,“下半年的升迁,单位给了沈阿姨,没给爸爸。所以爸爸没能把妈妈接过来。爸爸对不起你妈妈……但是爸爸不后悔。爸爸本来就是那次事故的直接负责人,不管是道义上还是实际上,都是爸爸欠沈阿姨的。你沈阿姨人很好,如果不是因为她,爸爸连你都接不过来。”

    “吟吟,你一定要和沈青扬搞好关系,你沈阿姨没有孩子,唯一的牵挂就是她的妹妹,你和沈青扬处好关系。爸爸对沈阿姨的亏欠才会少一点。”

    肖吟吟想,原来是这样,居然是这样。光听爸爸的描述,她都感觉到身体里传来一阵确切的疼痛,几乎要把她撕开的那种。

    那我是不是该管沈青扬叫小沈阿姨?

    肖爸爸笑了,对对对,要叫小沈阿姨,不然辈分就乱了。他摸了摸肖吟吟的头发,说,吟吟一直没让外公外婆操心过,也不会让爸爸操心的。吟吟是个好孩子,和沈青扬不一样。你放心,只要爸爸分到房子,爸爸立马接妈妈过来。沈青扬不会在家里住很久的。

    肖吟吟闭上眼睛。

    晚饭时,肖爸爸、肖吟吟、沈青扬、沈青芬四人围坐在一起吃火锅。沈青芬满脸歉意:“对不起,肖指导,我妹妹又给你添麻烦了。”她揽过沈青扬,沈青扬却突然惨叫一声。沈青芬问,好好的你又在搞什么鬼?

    沈青扬说,搞鬼的明明是你,你干嘛装鬼踢我一脚?她说这话时,眼睛却看着肖吟吟。沈青芬直接敲了沈青扬的头。你自己腿蹬来蹬去的,你还乱说话?肖吟吟,我替她向你道个歉。沈青芬说。

    肖吟吟茫然。她说,我没把腿伸出去,我脚踩在凳子上呢。

    沈青扬嘻嘻哈哈,姐,你就别装温柔了,我还不知道你的脾气?沈青芬从火锅里夹起一块白萝卜放进沈青扬碗里,说,堵死你的嘴。

    肖吟吟慢慢咀嚼着嘴里的肥牛卷,咀嚼到尝不出味道,才从沈氏姐妹的笑闹中找到一个短暂的空隙。她说,沈阿姨。

    沈青芬笑着问,怎么了?有什么菜夹不到吗?

    外公和我说,你办公室有座机,让我明早十点往外公家打个电话。

    沈青芬说,这有什么难的?都不需要去我办公室,楼下有家就装了固话,我认识,还挺熟,待会儿我带你去。

    谢谢沈阿姨。

    啧啧啧,沈青扬像只鸟似的叫起来,姐,你好大的官威,楼下的人都认识。沈青芬说,吃你的萝卜,你要是有肖吟吟一半乖巧,我就烧高香了。沈青芬转而向肖吟吟笑道:我听你外公说,吟吟一直是年级第一呀?

    肖吟吟垂眼:以前是年级第一,现在不一定了。

    沈青芬立马朝向肖爸爸,语气热烈:肖指导,您女儿真厉害,成绩又好又谦虚,前途不可限量啊!来,吟吟,吃肉,你学习辛苦了。

    哪里哪里,肖爸爸说,五年级是分水岭,五年级以后好,才是真的好。吟吟,沈阿姨给你夹肉,你快接着。肖吟吟把碗朝向沈青芬,不想沈青扬站了起来,她一漏勺打起锅里所有的肉,全部扣在肖吟吟碗里。

    姐,你把人夸得跟花一样,怎么夹菜扣扣嗖嗖的?沈青扬嬉皮笑脸,她看着肖吟吟,她说,肖吟吟,我也是你小沈阿姨,你吃我给你舀的。吃不完,算我的。

    这一大碗肉吃到肖吟吟嘴里泛酸,给外公报完平安都浑身不舒服。她扶着额头,在昏暗的楼梯间大口大口喘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