从医院折腾到家,前前后后将近一个下午,直到天黑,蒋彦才有气无力地躺在自家的床上。

    “妈妈,你别忙了,我没事的。”

    昨日关胜男一走,他就发起了烧。所幸是在医院,很快被医生的吊水压下。虽说蒋彦一直安慰母亲没事的,但见着儿子又被插上输液针,蒋母泪眼婆娑。

    “你少唬我。”蒋母帮儿子盖上轻薄的鹅绒被,又体贴地将药和水杯放在他的床头柜上:“医生同我说,这次算你运气好,今后不能再着凉了,你这身子底子太差,恢复得太慢。”

    蒋母心中仍是不放心,摸摸儿子脑门,觉得没什么问题,才同意回自己的房间。

    正直满月,月光穿过玻璃窗户,静悄悄地洒了一地。乍一看,蒋彦的卧室被披上了一层薄淡的霜色,散射空气里。他动了动手指,看着那层月光像停留在自己略微浮肿的手指上,跳舞。

    如今,自由成了他最遥远的奢望。被轮椅和病榻囚禁的蒋彦觉得哪哪都不自由。每一次的搬动,都让他厌烦,每一次折腾,又是这般无可奈何。

    那名原本热爱运动血气方刚的阳光少年,如今彻底变成了历史。取而代之的,是这永远这副半死不活的模样。残疾之后的他,去医院,成了这几年的家常成便饭。由于大半个身子没有感觉,每日都需要定时定点处理自己的下半身,甚至每晚睡觉都要在半梦半醒间,强迫自己在床上完成翻身的动作。

    但凡每当轻生的念头一出现,他就会努力地将它抛之脑后。

    想什么呢?不是还有重要的事情没做吗?

    然后,他转过头,看到站在墙角的人。

    “你来了。”

    床上病恹恹的人终于有了一丝笑容,他抬起手想伸过去握住她,举到一半,便因无力摔到了床上,又只好发出苦笑。

    “sorry。我很没用。”

    月光洒在少女轻薄的肩膀上,纤细的脖颈线与背后深灰色的墙壁,形成了鲜明的对比。她一直恬淡地冲着蒋彦微笑,洁白的肌肤淡淡发着光芒。刘海盖住她的眉毛,只剩下一双大眼睛格外明亮。

    看着她两粒甜甜的酒窝,蒋彦跟着也开心起来,连语气都变得异常温柔:“乔蕊,你走近点,让我看看你好吗?”

    许久,对方没有行动。如同没听见一般,她依旧站在原地。

    “你是不是在生我气?”为了离她近一些,蒋彦尽力将手臂伸出床外:“这次又让你失望了。对不起。”

    已到春季,母亲怕他冷,仍旧把空调温度开到很高,被子也给他裹得很严实,此刻,上半身热的要命,一摸领口全是汗,下半身却一直深陷在冰冷的黑洞里,想搬动一下不得,还累的气喘吁吁。

    两人互相对望着,她不想动,他动不了,就这么在这寂静的卧室里,隔着一段距离僵持着。

    “那你陪我说说话好吗?我们好一阵子没像这样聊天了吧。”

    哎。他无奈地叹了口气,脑袋枕在手臂上。

    “你知道吗?你那个好闺蜜关胜男,如今完全变了个样,要是你见到她,肯定也和我一样不敢相信,她现在的性子真是像极了你。”

    想到自己青春的记忆,蒋彦慢慢活络起来,话也跟着多起来,整个人都变得轻松:“你说你,那时候怎么老爱带着这个跟屁虫,就连我们谈恋爱,你都想把她带身边,我真是要被你给气死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