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记得前世,自己不在意夏朝生,无论谁颠倒是非,他总把责任推到夏朝生身上。

    谁叫夏朝生好骗又好哄呢?

    闹得再怎么大,他写写酸诗,说说好话,再不济,送些好吃的好玩的,人就回来了。

    今时不同往日,穆如期言谈举止中流露出维护之意。

    他不信夏朝生不激动。

    夏朝生果然涨红脸咳嗽起来,瘦弱的肩膀一耸又一耸,仿佛稚嫩的雏鸟,跌出巢穴后,无法扇动自己的羽翼。

    穆如期心生怜惜:“朝生……”

    夏朝生咳得更厉害了。

    夏花和秋蝉急急上前,无形中将穆如期挤开,一人端着药,一人扶住了夏朝生的手臂。

    “小侯爷……”侍女们急红了眼眶。

    穆如期呆呆地站了一会儿,只觉得烛火的映衬下,夏朝生眼底漫上一层水灵灵的雾,面颊刷白,唯有唇殷红似血——那真的是血。

    夏朝生仰起头,空洞的眸子里悬着星星点点意味不明的笑意,他勾唇,用舌尖舔去那一丝血迹,哑着嗓子道:“让殿下受惊了,我实在……咳咳……”

    穆如期如梦方醒,退到帷帐边,压低声音,刻意温柔地哄:“你且歇着吧。”

    “……赐婚之事,不必着急,大不了,我也派花轿,去侯府前接你。”

    这算是承诺了。

    穆如期等到的回应是一串撕心裂肺的咳嗽。

    夏朝生垂着头,蜷缩在榻上,浑身笼罩在朦胧的烛火中,摇曳飘渺,虚弱得不可思议。

    “小侯爷……”夏花好不容易帮夏朝生顺过气,又将手里的药碗塞过去,“您怎么忽然咳得这么厉害?”

    先前来的路上那般辛苦,夏朝生都没咳到这种地步,现下到了猎场,反而……

    夏朝生抿了抿沾了苦涩药渣的唇,淡淡道:“无事,不过是想起些陈年往事罢了。”

    他想起前世的自己,一次又一次在东宫受到屈辱,又一次又一次被虚妄的情意蒙蔽。

    死后三十载,夏朝生扪心自问,自己真的看不出太子的虚情假意吗?

    不,他看得出来。

    他只是不愿相信罢了。